【范七】胆小鬼
伪兄弟
1.
卧室里没有开灯，些许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大床上，柔和宁静的月光如水般流淌，可床上的人儿蜷缩成一团睡得好像不是很舒服。
林在范盯着人看了会儿，然后动作很轻的拿下他的耳机。耳机拿下的一瞬间他的眉毛就皱在了一起，睫毛微微颤动，只是眼睛还是闭着。林在范无奈地摇摇头，食指轻轻揉开他的眉心，又揽过人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，像是在哄小朋友好睡。
可不就是小朋友嘛。
任性还撒娇。
耳机中的音乐还在缓缓流淌。
There's a moon like you
There's a moon like you
You're my moon baby
我总是沦陷与你 虽然那么明显 我沦陷又沦陷
2.
但其实，两人的初见实在不是太美好。
那一年，林在范十六岁，崔荣宰十三岁。
林在范是在学校打球的时候突然被叫回家的，本来就烦闷的心情在见到崔荣宰和他的母亲时到达了极限。
“这位是你崔阿姨，那是阿姨的儿子，荣宰，崔荣宰，以后就是你弟弟。”
父亲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林在范眼睛微眯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对母子，斜睨着的一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两人的不屑和鄙视，他见少年看他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，而后把脸一甩，进到自己房间，重重甩上房门。
态度极其恶劣。
崔母并没有被这样无礼的举动所激怒，她的神色依旧柔和，宽慰地冲林父笑笑，十分善解人意：“没事，在范还小。”
嘴角勾起一丝嘲讽，崔荣宰没兴趣见两人互诉衷肠，一脸冷漠的不耐：“我住哪里？”
在他看来，用粗俗的举动和充满进攻意味的言语来表达对一个人的怒意，是最愚蠢的行为。母亲不知是真是假的大度也有点让他反感。
3.
墨菲定律说，当你越讨厌一个人时，他就越是会出现在你面前。
林在范已经刻意避着了，周末也不回家，只在学校待着，只是他跟损友出来吃个饭的功夫，就看见了几个人推搡着那个他讨厌的人进了一条巷子，不禁眉头一皱。
“怎么了？”损友看他突然止住的脚步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边叹气边摇头，“唉现在的初中生啊，真是越来越幼稚了，算了别管了，怎么还看啊，你有熟人在那里面吗？我看他们穿的校服是二中的，二中你好像……不会是你弟弟吧？！”
林在范剐他一眼，满身煞气。
损友知道一点林在范的家庭情况，讪讪道：“那什么……我也没说错什么吧，怎么说都是大人的事，他也挺可怜的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林在范打断他，“你自己去吃吧，我去看看。”
损友了然地“哦”了一声，悠哉悠哉走了。
林在范这个人，正义感爆棚，如果他的正义感不能得到满足的话，他就会跟自己较劲，更别说那里面还有个是他关系匪浅的——弟弟。
小巷十分逼仄，怎么看都适合打架斗殴。林在范很快就找到了那些人，虽然他有心想要帮崔荣宰，却也不打算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过去。
“说话啊，到底要不要加入我们！”忽然有一个人揪住崔荣宰的领带，见人一脸不屑样子，十分恼火，“你装什么装？不就一刚转学过来的，仗着自己成绩好就敢看不起我？”
崔荣宰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，最后冷冷跟眼前的人对视：“陈皓，你真的很无聊。”
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无奈。
林在范忽然有些想笑。
“是啊，所以才找你发泄嘛。”陈皓左右拍拍崔荣宰的脸，“放心，老规矩，不打脸。”
老规矩？林在范敏锐地抓住了重点，不自觉皱眉，所以这不是第一次吗？这边他还在出神，那边几人的拳头就已经往崔荣宰身上招呼了，崔荣宰并不反抗，甚至连细微的挣扎都没有，他只是很顺从的抱头蹲下，很顺从的……挨打？
林在范愣住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一脚踹了过去。
事发突然，陈皓又没有防备，一下吃痛跪倒在地，而其他人也纷纷停住往林在范那边看过去，崔荣宰也是，他倒是没有其他人懵逼，只是在看清是林在范时眼里微微露出了些惊讶的神色。
“你他妈的是谁啊？”陈皓似乎是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，恼羞成怒，只是对方比他高一个头，脸色又十分骇人，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让他莫名生出了几分怯意，邃又把矛头对准了崔荣宰，“你竟然敢找帮手，好啊，真是能耐了，你给我等着……”
那一脚只是意外，林在范本来不打算以大欺小，只想吓他一吓，但崔荣宰的逆来顺受让他脑子空白了一瞬，一时没控制住。现在看他当着自己的面还敢威胁人，身体直接越过了大脑的动作，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。他大步走过去扯着陈皓的头发，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，沉声道：“等着你想怎么样？啊？”
陈皓挣扎半天挣扎不开，咬牙怒吼：“你他妈管这么多你是他的谁啊！”
“多管闲事的人罢了。”
崔荣宰这话说的挺没良心的，林在范却暗自庆幸，因为他刚刚差点就脱口而出“我是他哥”了，怕不是被鬼附身了！
“你不用管我是谁，我就是给你一句忠告。”林在范拍拍陈皓的头，笑着警告他，“毛孩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黑社会打架是会吃亏的。”
出了小巷，林在范随口问道：“喂，你没事吧？”
崔荣宰怔怔地盯着地面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，过了片刻他开口：“不用你管。”
不懂知恩图报的家伙。
林在范摊了摊手，薄唇弯弯，语调轻快：“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，果然还是要让你妈来管你。”
“你……”崔荣宰磨牙瞪着他。
这威胁的其实挺没品的，但林在范乐得见他吃瘪，像只炸毛又无可奈何的猫，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，语气带了几分打趣道：“你乖一点，我不告诉她。”
“……”
崔荣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。
林在范赶紧悻悻地收回手：“怎么样？要不要去医院看看。”
“不去。”
“那就回家吧，家里有药。”
“不是回家吗？你跟着我做什么？”
“……我也回家！”
“……”
4.
意外今天周末家里竟然没有人，崔荣宰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，主动出声道：“他们说今天在外面吃饭不回来了。”
“他们经常这样？”林在范顿了顿，看着崔荣宰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同情，“把你一个人扔家里然后……”他还想说点什么，崔荣宰愣是被他看得一阵恶寒，打断他，“他们不在我更自在。”
“也是。”林在范点点头，转身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放在桌上，看着他，“衣服脱掉趴着。”
崔荣宰下意识拒绝：“不用，我没事。”
“这样吗，这件事可大可小，我觉得其实有必要跟你妈……”
“你够了！”崔荣宰愤愤地瞪他一眼，做出让步，“我自己来行了吧。”
“伤在后背你自己怎么来？”林在范皱眉，仗着力气比他大，把人拉过来按在沙发上，不由分说撩起他的校服，“趴着别动，我就不明白了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，就上个药你矫情个鬼啊……”
林在范本来还嘴上不饶人，等看到崔荣宰背上显眼的淤青就收了笑容，沉了脸色。背上所到之处都是大块的青紫淤血，深深浅浅，新新旧旧。他想起之前那人说的“老规矩”，那在这之前他究竟已经经历过多少次？
身后许久没有动静，崔荣宰也知道自己后背非常不好看，生气又难为情：“我都说了我自己来了。”
他说着就要起身，林在范又按住他：“我说了别动。”
“那你倒是赶紧的啊。”
“上赶着去投胎啊。”林在范倒出一些药油在手心搓热，嘴上不忘怼他，“就只对我能耐是不是？那些人打你的时候你不是挺老实的吗？为什么不还手？”
双手贴到他背上，又渐渐用了点力气，在大片的淤青上揉开。
太他妈疼了。
崔荣宰脸埋进手臂里，轻轻吸着气：“麻烦，请家长什么的最烦了，我不理他们，他们觉得无趣到时候自然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。”
“你这什么逻辑？”林在范无语，“你越这样他们只会觉得你越好欺负……其实你只是怕你妈担心吧。”
崔荣宰脊背微微一僵。
这更证实了林在范的猜测，林在范手上动作没停，不再继续之前的问题，而是问他：“疼不疼？”
本来就是明知顾问，林在范偏想听他亲口说出来，但也知道他绝对不会乖乖听话说出来。
果然，崔荣宰怔了一怔之后，摇头。然后背上的力度突然重了许多，他忍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，转过头怒瞪着林在范：“你故意的。”
看他的下唇被咬出一片青白，林在范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，浅浅的，又似乎没有，但是心情看起来很愉悦，很干脆就承认了：“对啊，我就是故意的。”
“你……有病啊！”崔荣宰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。
“我倒是觉得你挺有病的。”林在范笑笑说，“憋着忍着什么都不说你以为你是忍者神龟吗？”
崔荣宰张嘴想反驳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，烦躁地将人推开：“要你管。”
“你才十三岁，没必要。”林在范叹了口气，“情绪是情感的表达途径，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？你可以生气，你可以发泄，可以撒娇，也可以任性，想说什么就说，想做什么就做，为什么要顾虑别人？人生苦短，及时行乐这个道理你懂不懂？”
崔荣宰垂着眼不出声，林在范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，只好陪他一起沉默。他只是忽然有点心疼这个拧巴又敏感的小朋友了。
过了很久很久，崔荣宰才出声道：“咱俩不是一类人。”
林在范看他微红的眼眶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：“确实不是一类人，我要是像你这样活着我得憋屈死。”
不待对方说话，他又道：“我不喜欢你和你妈，所以第一次见面我甩了脸色，我不愿意自己家里住进其他人，所以现在干脆就不回家。可是我知道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别扭，和你和你妈都没有关系，所以我自己消化消化就好了。”
崔荣宰被他的直白惹得差点笑出声：“你真的是……”
“看，就这么简单，有多难？”耸耸肩，林在范带笑意与他对视，“你也试试吧，很爽的。”
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，眼睛会眯成一条缝，像弯弯的月牙，真好看。
5.
之后，林在范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。
崔荣宰猜想，可能是消化得差不多了吧，也不怕消化不良。
再之后，林父和崔母飞去了国外，美名其曰度蜜月。
林在范满头黑线，这都什么父母啊，真的是绝了！崔荣宰依旧冷淡，只是送两个人去机场时说了句“一路顺风”。
反正日子依旧是贫乏又无趣，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他和林在范之间的关系，谈不上好与不好，彼此相安无事罢了。
崔荣宰生日那天，林在范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疯，竟巴巴地抱回来一个蛋糕，他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，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满意的措辞。
他推门进来，崔荣宰正好转过身来，他忽然有些不自然的紧张，甚至结巴起来：“哈哈哈……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是你生日啊，她就托我给你买个蛋糕……”
崔荣宰看着他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又忽然想起他说的想说什么就说，登时就不客气的拆穿了他的谎言：“我妈从来就不记得我的生日，她连她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，她从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。”崔荣宰当然不是抱怨，听说母亲生他的时候才二十岁，母亲是个爱情至上的人，可惜爱情这个东西，爱的时候轰轰烈烈，不爱的时候便什么都不存在，其实当时她大可以不要他……
林在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，讪笑两声，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：“好吧，确实不是你妈给我打电话，是之前有一次聊天当中你偶尔提起我偷偷记下的。”
他怎么说的那么自然啊。
崔荣宰鼻子酸酸的：“我没过过生日。”他吸了吸鼻子，“你之前跟我说可以生气，可以发泄，可以撒娇，也可以任性，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可这些的前提是，有人会在乎，否则做给谁看呢？自己吗？”
心里忽然揪着疼了一下，看着他明明那么难受又隐忍着的样子，承诺和保证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：“我啊，你可以在我面前做这些的。还有，以后你每年的生日我都给你买蛋糕，都陪你一起过。”
“……”
崔荣宰愣住，一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？
“别愣着了，过来看蛋糕。”林在范把蛋糕放到桌子上，转而去牵他的手，“是哆啦A梦哦，会帮你实现愿望的。”
林在范的手掌上有薄茧，应该是经常打篮球的缘故，触感不算好，却很暖和。覆上来的那瞬间，崔荣宰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片羽毛，只要一点点风就能飞得很高。
神啊，我这辈子就贪心这一次，好不好。
6.
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，林在范高中毕业，考上了其他城市的大学。
林在范本来没有多舍不得，他盼这一天很久了，只是这两年来有个小朋友严重的侵入到他的生活里，想着以后不能经常见到他了，他有点难过，有点担心。小朋友好不容易愿意跟他敞开心扉了，好不容易他们的关系缓和了，可是他却要走了，会不会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又变回原先那个拧巴的小朋友了。
林在范离开的那天，林父很忙，崔母站在门口目送他，而崔荣宰却一直躲在房间不肯见他，他只好给他发信息，说自己要走了。
还是没有动静。
唉。
出租车很快就到了，崔母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，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，林在范坐在车里和她告别：“阿姨，这个家以后就多麻烦你了。”
崔母眼睛红红的，连连点头。
可车子刚刚开出一段路，林在范就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拼命追赶的身影，赶紧叫“停车！”
崔荣宰直接扑到了他身上，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哭，吓坏了，他一个大男生身上又没有带纸巾的习惯，只好伸手去帮他擦，不知所措地安慰：“你别哭啊，又不是不回来了，我有空就回来看你好不好？别哭了，乖一点。”
又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顶，却发现在这两年的时间里，他的个头往上窜了好多。原本比他矮一个头的，现在已经差不多高了。
“努力再长高一点，长成一个男子汉，我就回来了。”林在范抱了抱他，“或者你来找我。”
“哥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沉沉地冲击着林在范的耳膜：“你刚刚叫我什么？你再叫一遍！”
“下次……”崔荣宰低着头喃喃重复着。
林在范无奈地笑笑：“好，下次。”
7.
崔荣宰报考了林在范的大学，那时候林在范已经实习工作了，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，住他那里倒也方便。
林在范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，小朋友越来越开朗，开朗的他几乎招架不住。
一口一声“哥哥”，一口一句“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。”
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加班，林在范累得不行，每次到家都是一沾床困意就慢慢涌上来，而每次清醒与梦境交接的时候，他的房间都会偷偷进来一个人，钻进他的被子里。
“荣宰，这样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不行，你是我哥，我是你弟弟。”
林在范被他反问的哑口无言，他不止一次的怀疑，他这个弟弟是不是被谁附身了。
“哥～”他托长着尾音叫他。
然后林在范就每次都只能妥协。
林在范想起他大一那年，那天他在学校里上着课，父亲忽然火急火燎地给他打电话说荣宰跟学校请了假，可能去找他了，他当时就吓得课也没心思上了，直接就守在机场直到逮到了这个小祖宗。他想不通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大胆，给家里留张字条就敢自己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城市。
家里人都给他吓坏了，他倒好，见着自己还能笑得没心没肺。
“哥！”
他没忘。
可林在范依旧气得不想理他，坐在出租车上一句话不跟他说，他就在他耳边一直磨一直磨，叫“哥”叫得停不下来，仿佛是要把这些年没叫的都补上。
最后自然是被他磨得没办法，只佯装生气地敲了敲他的头：“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，怎么这么任性啊。”
谁知他一听还不乐意了，好半天也不说话，只低头沉默着，几根白净的手指用力地绞在一起，再开口的声音委屈到不行：“你说过的，我可以任性。”
“……”
林在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。
真是无法无天了，还要心疼这个小兔崽子！
8.
“哥哥，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你会怎么做？”崔荣宰坐在沙发上咬着林在范做的沙拉，忽然看向旁边工作的林在范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。
林在范被问得触不及防，急急忙忙关了电脑，一连反问了三个问题过去：“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吗？是你们学校的吗？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等看着对方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，才明白自己这是被耍了，无奈弹了一下他的额头，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发的好了：“别跟我开玩笑啊。”
“哥你这么急，是怕我喜欢别人吗？”
林在范张了张嘴没出声，鬼知道他这么急是为哪般。
崔荣宰捂着嘴偷笑，他眉眼弯弯，假借如果为由去试探对方的态度：“可是你没听清我的问题，我是问你，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怎么做？”
林在范看着他，怔怔发愣，怔怔地接：“喜欢的话就说喜欢啊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林在范面色微微一变：“你知道了？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什么人了吧？”
“是的，我已经征求过哥哥的意见了，所以哥哥你不能拒绝我的。”崔荣宰嘴角微微上扬，双手按在林在范的肩膀上，说得郑重其事其实心里紧张的快要吐了。
“喜欢的人是哥哥。”
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。
林在范忘记呼吸，崔荣宰忘记眨眼，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心脏交错的“怦怦”声……
9.
林在范不答应，崔荣宰是想过的。可是林在范交女朋友并且带回来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。
只是这戏怎么看都太假了！
一起吃饭时崔荣宰故意耍小性子，弄得林在范和那女生都很尴尬，然后林在范低声训斥了他。
“道歉。”
崔荣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，也不动作，看着看着，睫毛轻颤，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了。早些年的时候他习惯了隐忍，从未在外人面前掉过眼泪，后来林在范告诉他可以生气，可以发泄，可以撒娇，也可以任性。然后他就被宠坏了啊。
真矫情。
“对不起。”
最后还是林在范跟崔荣宰道了歉，他实在见不得他哭。
林在范这几天过得挺崩溃的，被一个男孩说喜欢，偏偏这个男孩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弟，他不能逃，也不能躲。
从崔荣宰说喜欢开始，他就陷入了无尽的纠结里，他总想着是崔荣宰误会了，误把亲情当成了爱情。
结果他好说歹说，对方翻来覆去就是：“我没有误会。”
“我是真的喜欢你，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，是那种想要抱你，亲你，和你一起共度余生的喜欢。”
他是真没办法了，以至于都能找同事假扮女朋友，谁知道还把小祖宗惹哭了。
10.
你见过有人前脚说喜欢，后脚就不回家并且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吗？
林在范眼见着两人就要走进酒吧了，他抬眼看了看天空，雷雨前的压抑让人快要呼吸不过来。
这混小子！
叹了口气，快速追了上去。
“你放学了不回家不需要告诉我一声吗？还来这种地方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死我？”
女孩儿微愣了一下，目光下意识看向崔荣宰：“这位是？”
崔荣宰从林在范出声那会儿开始，目光便没从他脸上移开过，听到女孩儿的话后，他给了对方一个浅笑：“不好意思，你先进去吧。”
“……”
等人进去了，林在范才沉了脸色，神色凝重：“你交女朋友了？”
崔荣宰不答。
林在范的声音又沉了一分：“说话！到底是不是？”
——轰隆
——轰隆
惊雷在头顶炸开，林在范刚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鬼天气，对面的人已经越过他要往酒吧里走了，林在范心里的邪火就像头顶的雷声一样，突然从某个角落就窜了出来。他一把拉住要走的人横着一只胳膊把他抵在墙上，恶狠狠地逼问道：“你说的喜欢我就是这样给我添堵的吗？啊？”
“没有交女朋友，对不起，班里临时组了个聚会。”崔荣宰紧盯着林在范，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，“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？”
“能不能让我省点心。”林在范松开他，莫名松了一口气，他不否认，确实是因为那句没有交女朋友，于是又是挫败又是无奈。
“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，哥哥。”
“你叫我哥哥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。”林在范在心里幽幽叹着气。
“所以呢？”
“……所他妈什么以啊？”林在范神情复杂，深深地看着他，崔荣宰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抓狂的无奈，“你妈现在是我名义上的妈，我爸也是你名义上的爸，如果我们……那就是乱卝lún，你到底明不明白？”
崔荣宰点点头，凑近林在范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，还是问：“所以呢？”但这次他在林在范生气之前又道：“可你刚刚说的理由里面没有你不喜欢我。哥哥是胆小鬼，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。”
“……”
到底是谁惯得这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？
大雨倾盆而至。
11.
林在范站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包烟，下过雨的夜里风很凉，可却始终没有吹散他身上的烟味儿，就如同傍晚崔荣宰对他讲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一直以来，他都对崔荣宰有着无法理解的包容和在乎，到底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呢？以至于到现在越陷越深。
或许，有些人有些事，真的就是命中注定，避无可避。
是啊，他大概是没办法否认的，他的顾虑都是些客观原因，如果他不喜欢，大可以干脆利落说清楚直接断了对方的心思，可是他没有。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？不过是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。
小朋友说的没错，他就是个胆小鬼。
他忽然很想去看看小朋友，他知道小朋友今天一定生气了，走到他卧室外步子一顿，闻了闻自己身上，怕小朋友不喜，先去浴室里冲了个澡，换上睡衣，又等身体暖和一些，才进去。
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，走近一看，鼻子还是皱皱的，紧闭的眼圈通红，连睡着的时候都抽噎几声，模样委屈极了。
林在范心疼死了，轻轻躺到他身边，把他抱在怀里，动作小心翼翼，生怕吵醒他。
但是两个人怎么也同床共枕那么久了，他刚一靠近，崔荣宰就像是有意识一般的往他怀里躺，手环上他的腰，脑袋在他胸膛处蹭啊蹭的，蹭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，慢慢的呼吸又开始安稳。
闻着他颈间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，听着他在自己怀里均匀绵长的呼吸声，林在范内心平静又汹涌。
是栽了啊。
林在范摇摇头自怜似的叹气，眼睛却在笑，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，似是自言自语：“如果我们的爱见不得光……”
“林在范。”崔荣宰忽然出声，挑开的窗帘渗进了月光，映在他弯弯的嘴角上。
他说：“那我就带着月亮，奔向你。”
于是林在范在那一刻忽然想到——天上的月亮是所有人的月亮，且可望不可及，而他的月亮，近在眼前。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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